房东赵大娘(右一)称王进喜为“铁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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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人,“铁”在哪?今天,记者从三个视角,还原铁人。
1960年4月中旬,王进喜带领1262队(石油会战初期的队名)工人奋战五天五夜,用“人拉肩扛”的办法,把钻机安装起来,让那40米高的井架矗立在马家窑。这种用血肉之躯同钢铁搏斗,靠坚定的意志向生命极限挑战的行动,让马家窑的乡亲们感受到了“咱们工人有力量”,王队长和井队工人了不起。
铁的名号
王进喜的房东赵大娘,在马家窑屯是位懂事理、干净利落的老人。生产队长把王进喜安排在她家住,她总是想办法做好饭菜,炒好瓜子、爆米花,甚至温上洗脚水,等着王队长回来。可王进喜只第一天在她家睡了一夜,就“一去不返”。
赵大娘瞅着王进喜的空床铺,犯嘀咕:这王队长怎么不回来休息呀?是不是我哪里招待不周?想到这儿的赵大娘,领上孙女直奔井场,找了个遍,也没见到王进喜的人影。就问也住在她家的张志贤,王队长干什么去了,咋不回来睡觉。张志贤解释说,王队长这几天上火车站等钻机、到别的队学经验、在井场干活,忙起来没黑没白地,所以,一直没回来住,请赵大娘放心,绝没有照顾不周的事儿。
赵大娘叹了口气说:“人是铁,饭是钢。这人也不是铁打的,成天和铁疙瘩打架,不吃不喝不睡觉怎么行,这不把人累垮了!大娘活了大半辈子,除了那些打鬼子、打土匪,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以外,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,你们的王队长可真是个铁人哪!”
王进喜是铁人的消息,立即通过驻队工作组成员、大队书记李玉生,党委副书记李光明,三探区党委书记、指挥宋振明逐级汇报给了石油会战总指挥、石油部部长余秋里。
余秋里听到这个消息,非常兴奋,他高兴地走来走去,说:“大娘叫得好啊,王进喜当之无愧!”
这位身经百战的独臂将军激动地说:“和平建设中可能不用拼刺刀,但不能没有拼刺刀的精神、那股劲。有了王进喜‘有也上,无也上,天大困难也要上’的敢于刺刀见红的狠劲猛劲,不愁会战打不上去!王进喜就是这样的人。‘铁人’代表大会战的方向,是我们的旗帜。我看可以下决心,大会战的第一个英雄就树王进喜,名号,就借用老百姓形象而生动的语言叫他‘王铁人’。第一次技术座谈会加个内容:号召全体参战职工学习‘王铁人’。”
经协商,“学铁人”成为石油部机关党委和会战指挥部的决定。1960年4月9日至11日,油田首次技术座谈会在安达铁路俱乐部召开。余秋里部长在会上讲“铁人”的英雄事迹,号召4万参战职工“人人学铁人、人人做铁人”,高速度、高水平拿下大油田,为甩掉石油落后帽子立功。
参加会议的王进喜被余秋里部长叫到前面,出席会议的领导们还把他抬起来绕场一周,接受群众的欢呼。从此,“铁人”这个名号,就成了与王进喜密不可分的代名词。
铁的脊梁
汇报工作……“受伤”的消息被隐藏。
可是藏一天可以,天天藏,还是在三探区指挥宋振明面前露了馅,宋指挥逼他到萨尔图人民医院住院,可他惦记着井队搬家,不到一天就跑回了井队。领导怕王进喜不老实休养,又把他送到远一些的齐齐哈尔住院,可他还是只住了三天,又跑回了井队。
康世恩曾说:“你王老铁真把我们封锁得好苦,一方面说明你是铁人,宁可少活20年也要拿下大油田的急迫心情;一方面也说明你的工人听你的,有纪律性。”
5月14日,在铁人井队第二口井打到700米时,突然发生了井喷。当时井场上没有重晶石粉,王进喜就和工人们商量往泥浆池里加黄土和水泥,提高比重压井喷。可是王进喜发现,水泥加到泥浆里不融合,又没有搅拌机,万分紧急关头,他扔掉双拐跳进泥浆池里用带伤的身体搅拌泥浆,几名工人也跟着跳了下去。井喷被压住了,设备和油井保住了,可王进喜的身体却让含有多种药剂、碱性很大的泥浆烧起了血泡,那条伤腿也变得血肉模糊,被扶出泥浆池时,昏了过去。
在场的领导和工人们要把他送往医院,他醒过来后说:“我没事,赶快循环泥浆往外替水泥,保井保设备。”英雄的铁人和英雄的井队工人,就是以这样英勇顽强、不怕牺牲的奋斗精神,为4万会战职工树立了光辉的榜样。
随着“人人学铁人、人人做铁人,为会战立功”活动的深入人心,一个学铁人、做铁人的运动在油田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。
技术座谈会后,王进喜回到队里准备第一口井的开钻工作。当时水管线还没接通,水罐车也供不上,王进喜就带领工人用脸盆端、水桶挑、马车拉等办法,到附近的泡子里破冰取水,人工运水保证萨55井提前开了钻,并一鼓作气只用了5天零4小时就打完了到大庆的第一口井,创造了当时的最高纪录。
原本5月1日召开的万人誓师大会,因雨情提前到4月29召开。然而,就在这天的早晨,王进喜在井场指挥工人放井架时,右腿被滚堆的钻杆砸伤,倒在地上昏了过去。
醒来时,他发现井架还悬在半空,没有放下来,工人们都围着他掉眼泪,他急了:“哭什么哭,还不赶紧去干活。我又不是泥捏的,哪能碰一下就散了!”说着就扶着旁边的工人站了起来。这一抻拉,右小腿一阵剧痛,让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汗珠。
工人们都劝他回去休息,可他却执意不走,在井场上一瘸一拐咬牙坚持指挥,把井架放倒在地上。
为了“封锁”自己受伤的消息,他换了条又长又肥的工裤,把伤腿和肿了的脚面盖住。还一再对工人们 “严明纪律”:“我受伤,你们要保密,不能让上级领导知道。”就这样,王进喜只对伤处简单做了下包扎,就坐马车去参加万人大会。
这次万人誓师大会,王进喜作为英模,接受检阅和欢迎。
检阅时,他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,咬牙强忍着伤口钻心的疼痛,昂首挺胸特别精神。可坐在主席台上,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。领导问他怎么了,他说参加大会太紧张。发言出场时,为了不让领导们看出破绽,他迈开大步,走得和往常一样有力,可头上渗出的层层汗珠,还是引起了一位老战友的注意:“你怎么了?”王进喜用“我有个毛病,一不干活就出大汗”的话折了过去。
在康世恩总指挥作动员报告和余秋里部长讲话时,王进喜边听边想,看来多打井、早出油,关系到国家的兴衰、民族的命运,不是一个人一个队的事情了。不仅要多流汗、多吃苦、少睡觉,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得干。所以到他发言时,他郑重地对万人宣誓:“宁肯少活20年,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!”这铮铮的誓言,成为铁人奋斗一生的动力,也成为广大会战职工的精神力量,鼓舞千万人为早日拿下大油田而战斗。
万人大会后,王进喜立即回队指挥搬家,党支部书记和工人们都劝他去住院,他不去。不得已,保管员和实习生给他做了一副拐杖,在排好的套管上铺上干草搭了一个铺。铁人就拄着拐,在井场上指挥拆卸和装车。累了或伤腿疼得受不了,就在铺上休息一会儿。如果上级来人,他就把拐杖往套管里一藏,再用老羊皮袄盖好,坐在铺上若无其事地和来人或领导谈工作。
铁的意志
1970年4月,已经当选为中央委员的王进喜,率大庆学习团前往玉门油田参加“全国石油工业玉门会议”。
事实上王进喜是带病去的玉门,只是他自己不说,别人也没注意。上台发言中,讲着讲着王进喜突然脸色变青,大汗淋漓,晕倒在讲台上。送进玉门医院检查,病情难以断定,后来被送到301医院。万万没想到,诊断结果竟是胃癌!
王进喜得知病情,满不在乎地说:“癌症也是纸老虎。有啥可怕的!”他要回大庆贯彻玉门会议精神,石油部军管会把王进喜得病的事儿报告了周总理。总理十分重视,立即指示抽调医生,抢救治疗。
王进喜并没被“癌症”击倒,他以坚强的意志,积极配合医生治疗。专家们为他做了手术,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。术后化疗,王进喜没叫一声痛。看到他被病魔折磨的样子,医生和护士都暗自流泪,佩服他是真正的铁人。
铁人安慰医护人员说:“别难过,癌症也没啥了不起,你们放心大胆治,治好了我继续干革命,治不好你们也能从中积累经验。”王进喜的刚强,和对生死的坦然给医护人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为了铁人的健康,医院规定每次探视时间不准超过十分钟。可每当大庆有人来探望,他总是谈不够,经常违反规定,受到医护人员提醒和批评。一次,钻井指挥部一位领导去看他,王进喜从油田勘探、钻井一直谈到开采和油田建设,从全国形势谈到大庆如何作出新贡献,不愿停下来。医护人员一再从旁提醒:“王主任,该打针了,该吃药了……”铁人看出医护人员的心意,就笑着说:“不要紧,他们是从大庆来的,我很想了解大庆的情况。”
当病情稍有好转时,他就问医生:“我的病快好了,可以出院了吧?”“我成天躺在这里多难受,还是回油田和工人一起战斗痛快啊!”
病魔一步步威胁着王进喜的生命,许多来看望他的领导劝他好好养病,尽量少想些事情。可他忍着剧痛虚弱地说:“我是共产党员、国家干部,怎么能不想……”
弥留之际,他仍惦记着大庆,憧憬着大庆的长远发展。有人说王进喜“满心窝里装着党和人民群众,唯独没有他自己”,这话从王进喜住院、病危期间的所作所为中,得到了验证。
1970年11月15日22时40分,把一生献给大庆和石油工业的铁人王进喜,走完了他光辉而伟大的一生,享年47岁。
写在后面
在纪念铁人王进喜诞辰100周年之际,我们推出了12期系列报道“多个角度看铁人”,从一个全新的视角,描述了一个有血、有肉、有真情实感的铁人。在这组报道告一段落之时,记者要感谢两位老报人:一位是蔡沛林,另一位是孙宝范。
为了这组报道的采写,两位老人给予了大力的支持。无偿拿出了他们保存半个多世纪的第一手珍贵资料,并不顾高龄,接受记者长达数个小时的专访,这都为稿件的顺利完成,提供了重要保障。
□于涛 大庆日报社全媒体记者:伏虎